莲心搬来凳子催他们进去,坐在门前,将厚厚的绵帘子撩起条缝往外头细看,缝里扑进来一场风,吹得三个人都打了个寒颤。
那两个托着手踅到屏风后头,落到榻上,韫倩忙捉了他的手在炭盆上烤。施兆庵满不在乎地笑一笑,将手搓着,“我原是穿的银鼠的直裰,外头还穿着紫貂毛的法氅,可走到铺子里,只有这件旧棉直裰给我穿,伙计们的衣裳,哪有什么好的?我只好换了赶着过来。”
“辛劳你,为了来瞧我,还得挨冻。”
他把手熏热了,才敢去环她的腰,抬着下巴朝圆案上点点,“那是师傅叫我捎来的孝敬你的礼,说是有劳你照顾生意。是两只烧鸡、四条绣好的绢子、一双鞋、一片三尺的织金缎,你留着赏人裁衣裳穿吧。”
“有劳他费心。”韫倩说着,端起腰来,微鼓着腮,朝他摊开双手,“你的礼呢?”
施兆庵佯装懵懂,“什么礼?”
“喏,人家买卖人都知道送礼孝敬我,你的礼呢?年下了,你总得送我年节礼呀,这时候不拿来,未必你还要登门拜年不成?”
他把额心轻扣,面带愧色地笑笑,“说到这个,还真给忘了。这些日子忙得不行,紧赶着在年前把那些信送出去,通政司里又有许多疏本要筛查整理。家中又是好几门亲戚来往走动,忙得我脚不沾地,原是要给你备礼的,一来二去的,就……”
“算了算了,”韫倩撇撇唇角,须臾,十分体贴地笑出声,“谁真要你什么礼了?就是说话逗逗你嘛,未必我还缺你点东西不成。”
他陡地噗嗤一笑,由怀里掏出个华丽的布条来,揭开是一支芙蓉金钗,“你还真缺这个。”
“什么呀?”
“我从我母亲屋里偷么寻来的。”
韫倩大惊,将那支簪子拿在手上翻来翻去,“虽说我没有一样的,可也有好些金簪子,这支也没什么稀奇呀,为什么要偷,外头打一支不就好了?”
“外头可打不着,”施兆庵望望那根簪子,笑容有些落寞,“这是传家的,曾祖母给了祖母,祖母又给了我母亲,母亲平日也不戴,留着给儿媳妇。”
但他是偷了来的,冥冥中,几如这段偷来的爱,若不偷,大约没机会光明正大的得到了。韫倩恍惚中有些明了,她把簪子媚孜孜斜插云鬟,对他挑挑眉,“好不好看?”
阳光与钗光交辉,也盖不住她的天然风华,施兆庵俯下去吻她,“你怎么着都好看,连蒙着盖头,也觉得你好看。”
她与他撕磨的唇勾起来,忍不住笑,“你眼神好,蒙着盖头你也瞧得见人长什么模样。”
“是感觉,”施兆庵退开两寸,近近地盯着她的眼睛,“就好像,前世我就认得你。”
韫倩把眼一弯,好似在他酽酽的眼里,找到了前生,“真巧,我也是这样觉得的。”
言讫,他便歪着脸复摁下来,舌尖似两条蛇绵绵地交/尾,意乱情迷中,他们一齐倒下了。她的脚尖不留心踢着炭盆,“叮咣”一声,震得她神魂归体,忙推他的肩,“不行不行,我请大夫来瞧过,我有身子了。”
他的脸就悬在她眼前,因此电光火石间,他眼里倏地匆匆滑过的那一丝惊惧,终难逃她的法眼。她也随之生出一丝惊惧,短短一瞬,长如千年万年的一瞬后,他们彼此都收敛了这分惊惧。
施兆庵笑起来,一如既往的丰神隽秀,“什么时候瞧的?”
彼此交融的呼吸里,韫倩懂得他匆匆流露的惧怕,或是怕死,或怕名誉扫地,或怕前途坷折,都没关系,都是凡人,谁不怕呢?但是她,仍然听见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心在破碎,是一片玉,从不肯为瓦全的执着。
于是她决定不告诉他,连试都不要试,没有一份爱是经得住这样的恐吓的。她要把这份曾照亮她的纯粹爱意保存,让它冰封无尘,永不去触碰不该触碰的界限。
她笑笑,推着他坐起来,自己也跟着坐起来,拂整发鬓,“九月下旬大夫来瞧过,算着日子,是卢正元的。”
施兆庵有些本能地失落、酸楚、苦涩、五味杂陈涌阗在他胸膛里。片刻后,又从这些复杂的难过里涌出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,是另一种本能。
韫倩歪着脸笑看他,敏锐地捕捉他眼里游过的一丝轻松,她也故作轻松地叹,“唉……怎么不是你的呢,要是你的,拼死了我也离了那老不死的,同你去你家,跪在你父母跟前,要死要活,随他们处置,横竖我们俩在一起。”
髤红的圆案上有一片干燥阴冷的阳光,于事无补,拯救不了寒冬。施兆庵把眼盯着那片黄澄澄的半面光,仿佛在里头,是情爱与前程的一番较量,扑朔的尘埃与他父亲扑朔的一番话一齐朝他袭来:
“在官场,千万不要授人以柄,奚子贤就是前车之鉴。他运气好,又是经国之才,皇上还要用他,就算潘懋要整他,皇上也要保全。可你有没有那样好的运气,你最好自个儿掂量掂量。”
这席官场警示之言,字字叫他锥心刺骨,光束里,渐渐尘埃落定了,蒙在洁净的案上一点淡淡灰。
他酸涩地笑一笑,声音发闷,好似即刻就要哭出来,“我也很遗憾,孩子不是我的。”他扭过脸来,笑得比黄连还苦,“我迟到了,是不是?”
他是真的很遗憾,他没有他想的那样伟大,爱也没有。同时也很抱歉,他迟到了,又要早退。
韫倩同样遗憾,她没有她想的那样强悍,她以为她在庄萃袅的苛待责骂下已经锻炼成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。没想到,还是轻而易举地被一个眼神、一句暗示,击得溃不成军。
几如一场暴风雪将她心的废墟掩埋,她眼里的泪也掩埋苍白的目光中,一个干燥凌厉的冬天在她面上冻结。
但她还是笑着,把手塞进他的掌心,原谅与默许他一切的情非得已,“没什么遗憾的,遇到你,就是我这辈子觉得最有指望的一件事情。”
烧得滚烫的炭把屋子冻的冷冰冰,施兆庵的手像抓住一抹余温,紧紧抓住她,相望无言。
他知道,她已经懂得了,就像最开始隔着盖头的一相握、隔着车帘的一对视,他们都似穿越千年万年,默契地找到彼此。到如今,又默契地松开彼此。
阳光由绮窗爬出去,悬得高高的,施兆庵也与阳光一齐走了,就像他来时一样,乔装打扮,恭敬顺卑,遇见小厮便与小厮打趣,遇见丫鬟便与丫鬟调笑,嬉笑怒骂地伪装着自己,走过那些重重宅门——
这不是属于男人的地方,他该重回属于他的天地,在官场、在仕途、在皇权内催磨自己,最终炼成为炉火纯青的下一个施寻芳、或是潘懋,运气好的话,又或许能成为奚甯,谁知道呢,大约只有天晓得。
他走后,韫倩在熄灭的炭盆前坐了很久,脑子里一霎空空如也、一霎满满当当,好像前景一股脑地倒在她脑子里,她匍匐在里头,扒着那些碎片找寻还能够持续温暖她的星火。
莲心搬回凳子,走到榻上喊他:“姑娘,您发什么呆呀?这回怎的不定件衣裳,您不定,他下回怎么来啊?”
说话间,莲心添了炭,一点死灰再度复燃。
可韫倩还是觉着浑身上下冷冰冰的,从骨头缝里冷出来,或许有凌厉的风,从那些枝枝节节的欢笑片段里扑过来。她摸着肚子往卧房里走,仿佛捧着她在废墟里找到的一枚星火,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前飘至背后:
“他不会再来了。”
他不会再来了,于是她就捧着他种在身上的这枚带着温度的火种,准备捱过这个寒冬,以及,捱过接下来,一生一世的寒冬。
第69章 . 纱窗恨(五) “我不那什么,不就没孩……
翡翠楼中, 莺僝燕僽,无事累香体瘦,却是不茶不饭, 夜雨愁肠, 东风泪眼,倚遍十二阑,目断空长叹。
谯楼鼓歇, 背影昏鸦,太阳还剩半片不肯落下去, 卡在山顶,留恋红尘。自那日绣肠公子去后,便有奇容妙女瘦损,韫倩一连数日昏昏沉沉睡在床上,却睡不着,也动弹不得。丫头摆饭, 她便应付着吃两口, 递水便喝一口, 吃了喝了, 又倒回帐中。
那四面八方的丁香色软帐似一口四面的棺材,她与她的孩儿被三千长钉封死在里头, 空瞪着干涩的眼, 在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里, 等死。
正是这云天黯黯, 晨起无阳,她在云翳与窒息里几经死去,到傍晚,天色放晴, 她又奄奄一息地复活过来。莲心招呼小丫头将饭摆在卧房榻上,驱人出去,挂起账将她的肩头摇一摇,“姑娘,吃饭了。”
韫倩似醒未醒,将一张苍白小脸转过来,“我不吃,你们吃了吧。”帐中黯淡,莲心转背要去点灯,又被她喊住,“别点灯,还亮呢。”
又使唤莲心将帐子撒下来,里头更暗了,却有一缕残阳折在顶上,韫倩翻平了身,睁着眼睛盼它灺尽,可它就是久久不灭。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,好像就在这束阳光里无依无靠地流浪。
她清清楚楚地数着,铜壶漏了二百八十滴,莲心又叹息着打帘子进来,站在帐外,“姑娘,就是您自个儿没胃口,也要为肚子里头那个吃一些,您捱得住饥,里头那个能捱得住?”
韫倩望一眼她绰绰的影,到底爬起来,“那就吃些吧。”
两个人落到榻上,莲心只恐她没胃口,陪坐着吃,抬眉见其芳容瘦损,钗斜髻亸,昏昏无神,她便不住往她碗里布菜,瞧见她吃了,她才有了丝笑脸。
吃了一会儿,莲心窥她面色,适才问起她打算,“姑娘,如今这孩儿,是还要不要呢?倘或是要,您就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子,倘或不要,我到外头打听了药方,煎了药吃下,往后咱们清清静静过日子,甭管什么姓施的姓卢的,只当全然没这些人。”
残阳穿透明瓦,撒在一案的珍馔上,鲜鸡上有好些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,美味佳肴在韫倩眼中倏地成了冷冰冰的尸体。她陡地一弯腰,“哇”一声,残羹碎饭便悉数呕出来,一阵接一阵,直到吐出胃液,好似呕心沥血。
莲心忙倒了盅热腾腾的茶给她漱口,她漱过了,便踩着满地狼藉走回床上躺着。
斜阳总算倾颓,黑了天,她从阳光里流浪到漆黑的夜,又漫无目的地在茫茫黑暗中继续跋涉,走断一双腿,泄尽一身力,一天接一天,没完没了的下一天就来了。
第二天,莲心天不亮就拽韫倩起来,洗漱后将她揿到妆台,为其挽发梳妆,描弯眉黛,抿红丹唇,妆扮得高髻云鬓,桃腮粉脸,对镜一瞧,仿佛昨日憔悴都被掩尽,这一天,又是新的一天。
莲心还不足惜,又翻了件银红洒金遍地通袖袍出来给她换上,走到外头吩咐小厮去备马车,又打点两匹料子、六条巾子、一坛葡萄酒叫装车。
一番折腾,归到卧房,韫倩歪在榻上淹淡地笑,“这是往哪里去?你怎的比我还忙?”
成日恹恹的成什么样子?瞧着一月就是年关了,年后是年后,年前是年前,奚家年前的礼还没送呢。姑娘想不到,我替姑娘打点了,今日就给姑妈送礼去,省得闷在屋里,把人都困瘦了。
韫倩懒怠动弹,又犟不过她,只得拂鬓理裙跟着去。赶上园中化了雪,露出一片锦山秀色,奈何纵有好景,哪有心看?
却有闲人,且游且叹,“积了这些日子的雪,总算见些晴光,出来走走,人的骨头都松快许多。”
原来是樱九,穿着金滚牙白比甲,里头套着灰鼠镶滚大红长袄,雪白的裙,一颦一笑回首间,媚冶入骨。恰巧在路转处望见韫倩的背影,她歪着脸看一看,又转回来。
晴光乍暖,她却冷凛凛地笑一笑,“听说她不是病了?急得老爷那样子,怎的又好了,收拾得齐齐整整的,是要往哪里去?”
丫头跟着回望一眼,笑扭过来,“我听见晨起吩咐套车呢,装了些礼,不是回娘家,就是往奚家送礼去。她这病得也奇,好端端又吃不下饭,昨日又犯起吐症来,成日倒在床上,大夫来瞧,只说是忧思缠体。”
“她还有什么不如意的,又忧思缠体起来。”说话走回房中,樱九莲步款移,落到榻上烤火,“哼,从前她在家时,多少打骂受着,也不见什么忧思缠体,如今揣个身子,益发娇惯起来了。”
“也不知是怎的,姑娘使我哨探着她屋里的事情,我想一想,细算起来,还是上回织霞铺里的林裁缝来过一趟后,她就病起来,或许她如今怀着身子,叫外头的人撞克的也未可知。”
哪里来阵风,倏地吹得樱九一个激灵,她一寸寸把腰端起来,斜吊着眼睇住丫头,“你说是上回林裁缝来后她就病了?”
丫头正捏着钳子翻炭盆,闻言懵懵懂懂地点点下颌,“可不是嘛。”
樱九服把腰缓缓沉下去,细眉深扣,双目紧盯着下头窜起的火舌,熊熊地,烧了心甸。
另有一簇火舌烧在熏笼,烤得人满面红光,仿佛坏事情都掐断在年尾,明年将是全新的日子笼罩来,欢喜的,满志的。屋里莺莺燕燕春春,笑声扫尽痴云。
花绸讲得兴起,把腿搁到榻上,叠在裙中,“韫倩,你等着瞧,届时你那妹子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。俗话讲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我从前说你只顾一味硬顶,反招来许多没必要的罪受,可不是真的?如今要出气,就要把这口气出尽。”
炉篆香烟,丝丝缕缕,险些将韫倩的眼泪熏了出来,她小心地、谨慎地把那一座将要倾颓的汪洋抑在眼眶,伸出手去抓花绸的手,“绸袄,谢谢你,这些年,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,往后你有什么难处,只管对我说,我别的没有,就是有钱。”
她眼中难藏的泪花对着榻上的阳光闪一闪,花绸便敏锐地察觉了什么。她反握住她的手,紧紧攥着,“犯不着讲这个客气,也不单是为你,还是为着我自己。”
说着,花绸抿抿唇,垂垂眼,“兆庵……”
“别问,”韫倩埋下脸,不敢抬起来,好似功败垂成的大军,“此刻别问。”
这样讲,花绸就明了,她沉默片刻,叫来椿娘,吩咐了酒菜。未几摆上来,是一壶她送来的葡萄酒、一瓯干笋熏肉、一瓯烧猪头肉、一瓯水晶鹅、并三样新鲜菜蔬,当中有道糟萝卜,酸酸甜甜,爽爽脆脆。
花绸亲自筛了酒,拣了一片糟萝卜在她碗里,“打过霜,尤甚爽口,你吃一些。”
好像汹涌的眼泪被韫倩埋没回腹中,她抬起头来笑笑,“还要与我讲客气不成?我自己晓得动手,你吃你的。来,咱们先吃盅酒。”
“依你。”花绸举樽与她相碰,又嘱咐,“只可吃两盅,你还有身子呢,不好多吃。”
便罢了,二人吃起饭来,韫倩连日饮食不香,倒是这一遭多吃了两口糟萝卜,把胃口提起来,又要了碗稀饭吃,一并吃了些肉。
莲心在圆案上与椿娘吃饭,瞧见了高兴得要不得,“我说今日须得来姑妈这里一趟,可见没错,姑娘在家一连好些日没胃口,到了姑妈这里,吃了这些,别说我,就是姑妈瞧见也高兴不是?”
众人笑笑,花绸又吩咐椿娘去厨房要一样糟鹌鹑,扭头将韫倩爱吃的碟子换到她跟前,“莲心说得是,就不为自己,也要为你肚子里头那个多想一想。如今我倒要问问你,这一个如何打算呢?”
“还能如何打算呢,少不得是要生下来的。”韫倩搁下碗,温柔地抚一抚肚皮,“我如今就这一个指望,生他下来养着,有他给我打发光阴,也蛮好。”
花绸点点头,菜上来,又招呼着她吃一些。到下晌,叫厨房装了一攒盒点心、两瓯糟萝卜、两瓯糟鹌鹑,使莲心椿娘提着,角门上送她出去。
回屋时,恰在园中撞见奚桓归家,也是往她屋里去,穿着银鼠镶滚蜜合道袍,戴着黑幅巾子。奚桓远远也瞧见她,穿的是桃粉长袄,半掩着银红软缎裙,头上戴着顶灰鼠卧兔,两颗粉碧玺水滴坠珥在腮畔晃来晃去,对着晴丝,粉雕玉琢的好模样。
两个人岔道上并做一道,花绸因问他:“你为何这时候才回来?”
“我衙门出来,恰好连朝家中设宴请吃酒。到年下,就是戏酒多,推也推不过去。我还要告诉你一声,因常叫月见几人应酬,今日连朝也是请她们来应酬,我趁势放了年礼,四位姑娘,一人派了二十两银子。”奚桓说毕,就将她的腰环住,走进屋里,见两席残筵,便笑,“必定是韫倩表姐来过了?”
“你猜得准。”花绸温柔笑笑,拉着她在榻上挨坐着烤火,“月见她们也不大容易,单给银子,到底冷冰冰的,没个人情味。回头我叫人备几匹料子绢子送去与她们,也难为她们时时在我跟前取乐说笑,逗我开心。”
花绸使椿娘收拾残席,又说正屋里久无人住,要去点炭熏香去去霉气。与奚桓走到正屋,奚桓将两三个熏笼都点上,花绸坐在榻上压香灰,与他打听,“年前的礼,你可给兆庵送去了?”
“还没来得及,部里好些大人来往还没走完,又有爹如卫大人一般关系近的同僚,爹虽不在京,我是晚辈,也要替他老人家去拜一拜的。还有皇上放的年赏搁在户部,没得空去领呢。”
“皇上官场赏的不过是几十两银子、一些胡椒肉品之类,倒不着急。”花绸填着香粉,抬眉睇他,“嗳,你近日与兆庵走动,瞧他脸色如何?”
奚桓细想想,好笑起来,“还是照旧,听你这意思,好像他该如何似的。怎的,你好好的打听他做什么?莫不是你瞧他长得十分端正,起了些什么我不晓得的心思?”
叮当几声,花绸将香篆在桌沿上瞧瞧,磕出袅袅香灰,她忙用袖扇一扇,“去!尽瞎说。”二人笑笑,花绸神秘莫测地朝他招招手,“你过来,我告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