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
  宋也背靠着门，愣愣的看着房顶出神，过了一会才缓缓地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。
  电话拨通后，在即将被自动挂断时，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。
  “宋也？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  “没什么，只是今天……”
  宋也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，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。
  这样的事情，大概他母亲根本就不想知道。
  “……别把那个喂给顾顾吃，算了，放在那我来弄吧……既然没事我还要照顾弟弟……”
  电话挂断之前，里面传来小男孩稚嫩的叫着妈妈的声音。
  宋也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扔到床上，靠着门闭上眼睛。
  “满分啊，宋也，你真厉害！”
  不过是瞬间，宋也猛地睁开眼睛，嗤笑了一声。
  只是满分而已，厉害个鬼。这对宋家的人来说，根本不值得一提。
  那搓呆毛以为说几句好话，自己就会心软的接受她？
  这只是刻在宋家人基因里的本能而已。
  认为他很厉害，估计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这么白痴的认为吧。
  被人夸奖的滋味，这种廉价的东西。
  他才不稀罕，简直太幼稚了……
  门后，宋也缓缓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试图遮挡什么……
  阮桃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，把高二所有的科目都简单的过了一遍，剩下高一的倒是简单一些。
  重点的知识她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，所以每次考试，自己总是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，等老师讲解的时候才会有种原来如此豁然开朗。
  她整理了一下所有的笔记，想要晚上要去宋落时的书房被检查。
  阮桃又翻开，仔细的检查了一遍，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。
  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说完那个字以后，书房里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她鼓动的心跳声。
  那个字，就像是一个开关，打开后就再也关不上。
  她甚至隐约的感觉到，即使她想要反悔，宋落时也不会允许。
  他只是看着她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  那目光，甚至比第一次坐进宋落时的车里，他教自己系安全带时还要让自己心慌。
  不是害怕，不是抗拒，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。
  等全部结束的时候，天已经蒙蒙亮。
  阮桃伸个懒腰，大脑还有些亢奋，索性准备做个早餐直接去学校。
  冰箱里什么都有，为了照顾外婆，她连煮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偏清淡的口味，时间长了，自己也习惯了。
  等阮桃放煮好一碗面，盛进碗里，抬起头就看见宋也顶着一副黑眼圈靠在厨房入口的地方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。
  阮桃有点尴尬的摸了下耳垂，垂下眼，想了想指着餐桌上的面问：
  “要不要来一碗。”
  一整夜，宋也都对着屋顶干瞪眼，屋顶翻来覆去，连耳朵都悄悄地竖起来，不自觉的注意隔壁房间传来的一举一动。
  一直到天蒙蒙亮，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开门声，宋也鬼使神差的一个鲫鱼挺身，从床上飞快的起床。
  跟在那搓呆毛后面，看着她已经换好校服，衬衫的下摆被卡在百褶裙里，隐约能看见里面细细的两根背带的影子……
  她好像也是一夜没睡，还伸手连连打了几个哈欠。
  软绵绵的声音，跟夜里的奶猫叫似的，有些恼人，让宋也更加的烦躁。
  敞开式的厨房，一眼就能看见女孩子套上围裙，开始准备早饭的样子。
  宋也觉得自己可能是一夜没睡缘故，脑子短路了，才会一直盯着那搓呆毛下面。
  最后盯着女孩子指尖泛起的粉色，鬼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  阮桃见宋也瞪着眼睛盯着她的手指？下的面条？
  不会是宋也觉得昨天才说了两人不熟，所以现在觉得吃自己煮的面会尴尬？
  那倒不必。
  她想了想下开口问了一遍：“你要不要吃？我煮的有点多。”
  宋也瞬间反应过来，自己居然盯着呆毛的手指在发呆。
  瞬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。
  一定是他还没睡醒的缘故！
  其实他也不是很饿，而且面条看起来清汤寡水的，卖相也一般。
  可是，下一刻宋也走进厨房，仿佛施舍一样扬起下巴说道：
  “我爱吃辣，记得多放点。”
  阮桃挖了一小勺放进去。
  宋也撅着嘴巴，嫌弃的说道：“你就这么小气？不能多方一点？”
  阮桃：“……”
  这是宋落时的侄子。
  宋也仿佛没有察觉，继续说：“再放一点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阮桃罐子里剩下的所有辣椒酱全都倒进碗里，递过去。
  宋也拖开椅子坐下来，一副不是自己愿意，所以勉为其难的表情。
  等他反应过来，已经把面条吃的一干二净。
  阮桃自顾自的吃面条，盛面条的碗有点大，等她吃完抬起头，就看见宋也正瞪着自己。
  宋也砸吧了下嘴巴，面露嫌弃：“你家是不是很穷？一直吃不饱？”
  潜台词就是，你吃的也太多了。
  一点也没有自己也吃光面条，还有脸嫌弃别人的自觉。
  阮桃攥紧筷子：“……”
  据说她是从乡下转上来的。
  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饭量这么大的。
  所以一定是很穷吧。
  估计连饭都吃不饱。
  一定是这样。
  阮桃：“没有。”
  宋也一脸笃定：“明明就有。”
  阮桃：“没有。”
  她就不应该心软的他吃面。
  宋也满眼都是，我都知道了你别不承认的眼神。
  两人目光对视，阮桃深吸一口气，不愿意再跟傻子计较。
  最后撇了撇嘴巴无力的说：“行吧，你说有就有。”
  看见阮桃一副把他当做小孩子无理取闹一样，露出怜悯的神色。
  就像顾家的下人每次见到他，都是这样同情又可怜的目光。
  宋也的脸色一僵，站起来离开餐厅。
  阮桃：“？”
  简直莫名其妙？
  自己都承认了，他生什么气？
  宋也重重的关上房门还不解气似的，狠狠地瞪着厚实的门板，仿佛要把门板瞪穿的节奏。
  他才不需要那个呆毛可怜。
  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！
  宋落时从房间出来时，就看见小姑娘端着空碗，站在餐厅发楞。
  “怎么了？”
  阮桃回过神来，看见宋落时正盯着自己看，脑子里忽然就想起昨晚在书房里的对话。
  顿时有些紧张，想也没想的说：“宋也生气了。”
  明明宋落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，但是阮桃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油然而生。
  她紧张的摸了摸耳垂，不自在的垂下脸移开目光。
  晨光中，女孩子穿着制服裙，粉色在白皙的脸颊上蔓延，垂着脑袋，露出类似害羞的表情。
  连语气都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紧张。
  这些都是少女情动时才会露出来的纯情。
  诱人又让人恼怒。
  宋落时拇指捏着食指指尖轻轻的磨搓了下。
  他说：“你该把精力放在补习上。”
  “其他事情……”
  宋落时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。
  这种失控的感觉，让他有些微恼，也让他感到不可置信。
  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，居然就让他想把宋也扔出去。
  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
  这在以前，完全是他无法忍耐的事情。
  缓了几秒，他才开口：“走吧，我送你去学校。”
  阮桃抬起头看着宋落时，敏感的察觉到，宋落时的声音比以往还要沉一些。
  她愣愣的看着他，有些不明白宋落时是生气了吗？
  为什么？
  因为宋也生气了，所以他也生气了？
  一个两个，怎么一大早都忽然生气了？
  到底是为什么？
  阮桃有点懵逼。
  一路上，车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低气压的气氛，简直让阮桃头皮发麻。
  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  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煮的面太难吃了，宋也才生气的？
  也不至于吧？
  不就是一碗面，况且她的手艺明明还可以来着。
  如果说宋也是因为面，那宋落时又是为什么？
  阮桃偷偷看了眼正在开车的男人。
  面容冷峻，眉眼疏离，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方向盘上，连坐姿都透着一股莫名的矜贵感，让人望而生畏。
  也让她莫名的紧张。
  宋落时的的手指轻轻地扣着方向盘，他知道小姑娘在偷偷观察他。以为没人察觉一样小心翼翼。
  可是不对，根本不对！
  因为论文的缘故，林竟这段时间几乎是泡在实验楼里。他知道宋落时肯定又是一早送大侄子上学。
  所以刚跑完程序，就跑来宋落时这里。
  果然，宋落时正专注的盯着屏幕。
  宋落时工作的时候，不喜欢任何人打扰，林竟靠在墙上，捏了捏眉心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  准备等他结束，一起去食堂吃个早中饭什么的。
  只是不过一会，林竟就开始眯着眼睛犯困。
  宋落时的手指动了一下，目光还注视着屏幕，却忽然开口。
  “现在高中生允许早恋？”
  林竟心里顿时一惊，什么瞌睡虫都抛光了。
  什么情况？
  大侄子谈恋爱了？
  林竟一脸八卦的凑过来：“说是这样说，不过嘛……”
  “谁谈恋爱了啊？不会是你家那个侄……小朋友？”
  大侄子可以啊。
  不过想想也没什么，青春期的少年谁还没有个初恋，冲动什么的，正常的很。
  宋落时不会以为谁都跟他一样，即使看教学片都一脸无动于衷？
  宋落时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，而是抬起眼帘看向林竟问：
  “所以也不是绝对？”
  当然不是。
  宋落时在国外待这么久，怎么思想比他还保守？
  林竟心里暗暗啧了一声。
  脸上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：
  “青春期嘛……”
  “这种事情无可厚非，不过想也知道肯定不可能让周围的人知道，当然都是瞒着，想当年我的初恋……”
  林竟正准备长篇大论，看见宋落时的目光又讪讪的改口。
  算了，宋落时这种情感障碍患者，是不会理解少年青春萌动的那种悸动又热烈的情感的。
  林竟的语气一转，变得相当坚定。
  “高三当然是以学习为主，居然还有时间搞对象，肯定是作业不够多！”
  “这种早恋的风气，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！”
  对不起大侄子。
  初恋什么的还是别想了，好好学习吧。
  宋落时点头，好像很满意这样的答案。
  “我知道了。”
  林竟：“……？”
  教室里，早课刚结束，阮桃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。
  她点开屏幕，是宋落时发来的微信。
  里面是一连串关于联校各个高中，历年来所有月考模拟试题资料。
  宋落时：“把这些都记一下，晚上回来我要检查。”
  六所联校的试题资料，让她一天都记住？
  宋落时不会以为所有人跟他一样，记忆力强到令人发指？
  她查过b大数学系的资料，根本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，而且在学校网站上根本就查不到宋落时的信息。
  阮桃想了下，回了一条信息。
  阮桃：“……要是记不住怎么办？”
  阮桃：““”会被罚吗？”
  她刚大致看了一下，密密麻麻的试题资料，一天根本就完成不了啊……
  要是记不住的话，宋落时不会像学校里的老师一样，让她把所有的试卷都抄一遍吧？
  想想都让她头秃。qaq
  信息发出很长时间都没有收到回复。
  宋落时是没看见，还是在忙？
  直到上课铃响起，口袋里的手机才震动一下。
  阮桃侧着身体点开看，是宋落时发来的信息。
  宋落时：“”你希望我这样做？”
  几乎是瞬间的，下一条信息又跟着跳出来。
  宋落时：“如果这种约束的行为能够督促你。”
  宋落时：“那么，我会。”
  阮桃：“……”
  简单的两句话，却让阮桃的手指一麻，差点连手机都抓不住。
  过了两秒，连耳朵也开始慢慢变得通红。
  她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啊……